事实证明,有时候留下些许余地总是好的。
比如说话的时候,不要把话说得太死,毕竟现实总是喜欢在奇怪的地方来点小小的惊喜(吓)。
倘若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也许还没有什么,但如果发生的时候周围不止一个人的话.......这就非常微妙了。
布加拉媞还有奥拓此刻就很好的展现了这一点。
“.......”
“.......”
“.......”
“.......”
如果不算在彼此后方都已经放松下来但大气都不敢出的众多士兵的话,在场一共四个人此刻正无声的互相大眼瞪小眼。
你们在干什么?——这是一脸困惑的德里克。
拉媞姐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这是天真无邪的单纯蕾缪安。
这就是你说绝不可能?——这是眯着眼藏狐脸的奥拓。
这小毛孩子从哪冒出来的???——这是一脸问号的布加拉媞。
从这里不难看出现场有多么微妙,连带德里克一起,在中心焦点处的四个人此刻非常出奇的一致安静沉默着。
其实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怎奈何德里克出现的时机不能说非常恰好,只能说是正中靶心。
这就导致能够主持事态的两个大人此刻没有一个率先开口。
布加拉媞的心态是快要尴尬到用脚抠出一个一室一厅的状态,而奥拓则是处于一个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的茫然心态。
毕竟奥拓才是最没想到的那个人——这边才抱着以死明志的心态,呕心沥血拼命找寻的人,突然间就这么轻易的找到了。
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的就松了下来,即便是奥拓这样的硬汉一时间也有些愣了的。
一边是自己把台阶拆了的精灵,一边是楞神了的大人。
(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两个大人的长久的沉默,精灵女性不断变化的脸色、还有奥拓愣愣看着自己的眼神......
冷静分析、稍加思索.....
——嗯,还是不要管了吧——
这两个人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小小的意外,但是德里克决定发挥作为小孩子天生的特权。
奥义.孩子の哭泣
“呜哇哇哇哇哇哇!奥拓叔叔!!好可怕!!呜呜呜呜呜!!”
“啊...啊?啊!!!德里克少爷!!!您没事吧!!医疗兵!快给我过来!!!”
德里克的哭声,将走神了的奥拓拉回了现实,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激动得无暇他顾了的。
就连早先和他对峙着的精灵女性都忽视掉了的。
拜此所赐,布加拉媞也得以松了口气。她默默让出了些位置退到了一旁,安静看着陷入欢欣中的一干人等。
而在一旁的蕾缪安则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一脸“哈?”的表情看着被男人抱在怀里大声哭泣的德里克。
嘛,怎么说呢,总之,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不是吗?
虽然有些诡异的地方,但是既然大家都没意识到,那就不要说出来就好了。
德里克一边装哭一边没头没尾的想到。
总之——至此,人类和精灵时隔两百年的第一次接触,在孩子的哭声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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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各位精灵的帮助——”
“呃,其实我们也没有......”
“如果不是各位的话,也许我已经在野外的森林里冻死了或者被路过的野兽咬杀了——”
“所以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啊哈哈哈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布加拉媞非常困惑,但是在德里克强硬的感谢中,半推半就的就顺着应了下来。
——大概是哪里的族人顺手救了这孩子吧——
大概是想到了这种可能,布加拉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看到这个,德里克也安心了下来。
(这样,事情就算是定性了——)
——德里克失踪的这些天是被不知名的精灵救了——
这就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比较合理的解释自己在森林中的失踪的理由。
果不其然,在看到这一幕的奥拓等人,也同样以着骑士礼向着精灵们致敬表示感谢。
本来略显紧张的局势也为之缓和了的——嗯,抛开某个欲言又止的精灵之外。
“咳咳,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看着情况开始好转了起来一些的德里克,稍微整了整稍微宽大了许多的衣服(原来那身已经破得经穿不了了,此刻是换上了一身新的简便衣服)然后开始了表演、
“我是加尔曼侯爵家,加尔曼.兰德的儿子德里克.加尔曼。姑且。是統治这附近的城市、村庄的人类首领的孩子。初次见面,多有失礼,还请包涵。”
说完,德里克深深低下了头致礼。
同样随着德里克的动作,包括奥拓在内的骑士们也再次跟着低头行礼。
看到这个样子的精灵们,也放下了些许警戒。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放到何处都是通用的,更何况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懂礼貌的孩子呢。
“不必如此客气,毕竟我方也稍微有些失礼.......”
这么说着,布加拉媞也示意身后的精灵士兵们放下武器,同样的低头还礼。
“我是布加拉媞,姑且是精灵的守护者之一。”
“虽然不是很愉快,但是还是很高兴,还有像你这样的懂礼貌的孩子能够遇见。”
似是意有所指般,说这话的时候,布加拉媞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看了看德里克身后的奥拓。
“呀,鄙人奥拓不才,区区劲夫一名罢了。但是非常荣幸能够遇到传说中‘能力出众’‘ 言出法随’的精灵小姐呢。”
作为骑士团长,奥拓自然不可能漏看那个眼神。自然也不会任由对方‘似有所指’
论yygq这方条道,人类可是门清
而看到这一幕的德里克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两人在他来之前的时候,应该是发生了些小小的不愉快的插曲。
于是他决定转移话题。
“布加拉媞姐姐,恕我冒昧,请问精灵们平时就有和人类接触吗?”
如果不是平时有过接触的话,估计一见面就要打起来了吧。
之前那副明显有些剑拔弩张的险恶气氛大老远的他就感受到了的。
“偶尔,会有一些人类的村民和猎人会和我们交易猎物。”
“这怎么了吗?”
似乎有些奇怪德里克为什么要问这个,布加拉媞有些不解。
“不,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想到原来看起来有着魔法无所不能的精灵也会和我们普普通通 的人类交易猎物什么的有些感到开心。”
虽然感觉有些阴阳怪qi的违和感,但是德里克脸上的表情是非常开心的孩子的表情。
看到那样可爱的孩子的模样,即便是对人类看起来意见有些大的布加拉媞也难得柔软了一些。
嗯,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叫自己‘姐姐’的缘故。
“.....搞不懂你这孩子在说什么。”
“没关系,布加拉媞姐姐。”
“比起这个我有一个提案。”
“人类和精灵,重新建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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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拓团长,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德里克大人。”
从精灵国度的边境线上离开的德里克正坐在奥拓的怀里一同骑着马。
在他周围,是严防死守的众多骑士组成的防护圈。
看得出来,这件事对骑士团的影响是非常深刻的。
感受到这一点的德里克,难得的有些羞愧。
毕竟如果不是他当初执意要去松林里摘松茸,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说起来那些让自己先走的骑士怎么样了呢.....)
“只是有一点,请容我冒昧.....您是认真的吗?”
“你是指‘和精灵们重新交流,并相互交易’这件事吗?”
“......是的,德里克大人。还请您指点一二。”
(果然,上钩了。)
奥拓会提出问题这一点,并没有出乎德里克的预料。
倒不如说,他就等着这一刻了。
“啊,是的,我是认真的。”
“毕竟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两百年前的世界了——我们也不是两百年前的人类了。”
和精灵交流的时候不难看得出,早在很久以前,这里的精灵就已经和当地的人类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流了的。甚至是已经有了一定默契的共识存在了的。
不会和两百年前曾经相互打过仗的人们进行交易,但是那也只是针对当时的人。
两百年后的人类并不是曾经战争过的对象,也就是实际上并没有直接的战争过的经历——所以可以稍微妥协一点。
毕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活在当下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太阳照常升起。
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只要不在彼此的伤疤上跳舞就有可以交流的可能。
在和精灵的交流中,德里克看到了交涉的余地。
那么在那之后的打算就非常简单了。
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新的势力引入棋盘——这就是德里克的算计。
对于迫切需要力量的德里克来说,这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在加尔曼家,德里克想要获得话语权的可能性说实话基本做不到。
软弱的母亲,呆木的父亲,强势的兄弟,以及开始凶险起来的继承人之争......德里克手里的力量比起奈特、梅丽达来说太过渺小了些的。甚至是能够拉拢的对象都被其一一排除了的。
而在这个时候,明面上与人类断绝了两百年交流的精灵出现了。
瞧啊,多新鲜啊!没有和其他人类交流过的,近乎纯天然的精灵!
只要把握住了“成为人类与精灵们交涉的‘重要节点’”这一身份,德里克就能借着‘精灵’这棵大树步步为营。
这也是德里克为何要强硬地将自己获救的原因归结于精灵身上。
这既是为了模糊自己被‘魔王’所救的这个事实,也是为了拉近和精灵的距离。
——被精灵所救的孩子——
多么动听的称呼不是吗?
咳咳,扯远了。回归正题。
但很显然,这样的话是不可能明说出来的。
所以就有必要让别人替自己‘说’出来。
而那个对象——
“.....所以,在彼此互相尊重的前提下,交流并不是不可能的。”
“倒不如说,只有彼此相互交流相互支撑的那种未来,你不觉得很让人期待吗?”
被德里克那副纯真孩子模样所蒙蔽的奥拓,若有所思的思考着。
简单的话语中,奥拓感受到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那种只有孩童才会有的天真无邪的想法。
他很想反驳一句没那么简单,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
——没有那种打破孩子美好梦想的必要——
“人类和精灵彼此相互支撑相互理解的世界吗.....”
奥拓咀嚼着德里克说出的梦幻般的话语。
那是宛如石头缝中倔强着要肆意生长开花般的希望。
“我了解了......不愧是德里克少爷啊。”
“您将来一定是会是个伟大而又温柔的人。”
——嘛,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把人换成‘国王’或者‘皇帝’——
德里克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但脸上还是挂着谦虚的笑容笑着说。
“承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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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很抱歉德里克大人,他们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
德里克伸手示意身边欲言又止的肯尼斯和奥拓不要再说了。
在德里克面前的,是四名骑士的遗体。
他认得出来,眼前的这四个人正是那天掩护他逃跑断后的年轻骑士们。
“杰克....拉瑞.....佛罗斯....安德鲁.....”
这是这四名骑士的名字,他们都是从平民中选拔出来的平民骑士,还没有得到姓氏。
平民们一般只有名而没有姓,除非在未来获得什么功勋或者功劳的话,才会从上级贵族那里获得姓氏和土地成为新的贵族——而成为骑士则是最普遍的途径。
所以德里克只记得他们的名字——这也是他的习惯,记住身边所有人的名字。
(倘若没有这么一回事的话,也许未来自己会将这些年轻人收入自己麾下作为自己的骑士培养吧。)
但是那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毕竟那四个名字的主人现如今,现如今正躺在冰冷的木棺里。
“.......”
慢慢的,德里克用手掩住了脸庞似是无声的哭泣。
“德里克大人您......”
“请让我.....安静的呆一会。”
“.....是,德里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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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斯和奥拓善解人意的离开了停尸房来到门外站岗,只留下德里克一人待在停尸间里。
“德里克少爷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毕竟他的母亲可是索拉大人啊......”
“也是呢,那个索拉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温柔女子啊。”
在房间外,肯尼斯和奥拓小声的聊着有的没的。
“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德里克少爷居然记住了那几个臭小子的名字。”
“明明都不过是一些‘草根’出身的泥胎罢了。”
这么说着,奥拓叹息了的笑了笑。
肯尼斯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得出这只不过是奥拓的自嘲罢了。
无他,奥拓.托里克这个男人便是草根出身的新晋骑士贵族。
这也是为何在他手下的多数骑士们都是平民出身的缘故。
在某种程度上,奥拓‘蛇喰’骑士团也和德里克一样,属于被边缘的家伙。
而愿意亲近和记住他们这样的人的名字的德里克,毫无疑问是很少见的贵族子嗣。
“所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看德里克少爷的意思吧......说实话我确实有点吃惊就是了。”
“所以,你会站在那边?你这头老狼。”
“呀,狼什么的可不敢当.....不过嘛,我这个人比起大家都喜欢、追求的东西,反倒是更看好被‘雪藏’的‘珍品’啊。”
“呵,贵族。”
“呵,你现在也是了——所以你这个泥胎出身的草根,会站那边?”
“嘛......人类和精灵相互携手的未来的。我还挺想看看的。”
奥拓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对脸的肯尼斯。
两人默契的对了对眼神然后各自无声的咧出了笑脸的。
在德里克不知道的地方,两名他渴求却苦寻不到的助力就这么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出现了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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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德里克确认了四下无人之后,放下了掩住脸庞的手。
被遮盖住的脸庞上此刻满是泪痕........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死亡吗?”
德里克平静的喃喃自语着,用手轻轻触碰着眼前的尸体。
停尸房的温度向来是比较偏冷的地下室,这里也不例外的。
感受着手掌传来的冰冷触感,难以相信,在不久之前,这还曾是个鲜活的生命。
“虽然早就想过类似的场景,但是实际上经历过一次之后......意外的没有什么实感啊。”
无人的停尸间里,倘若换了别的普通的五岁孩子恐怕早已吓哭得不敢动弹了吧。
但是此刻的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面对这些,他反而很平静。
倘若说被刺客们在森林中追杀的时候,德里克感受到的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和震怒。在和精灵们交涉的时候感受到的是‘未来可期’的狂喜和自己野心可以实现的‘希望’。
那么现在,德里克感受到的......是意外的平静。
也许未来某一天,自己的【野心】失败了之后的下场便是这样吧。
而在些许平静之后,犹如醉酒之后的后劲涌上。
悲伤、惭愧、内疚、愤怒.......大概这就是五味陈杂的感觉吧。
德里克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死亡】,能够做到熟视无睹了的。
毕竟他自己就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
但是自己死去,和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是完全的两回事。
这一刻,德里克才是意识到,生命是如此脆弱的东西。
“果然自己经历过的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啊.......”
“好想....喝一杯啊。”
安静的停尸间里,有着成熟灵魂的孩子靠在床边喃喃自语着莫名的话语。
而在他所看不见之处。
一顶黑色的冠冕在他顶上,似是为他加冕。
善待生命者,也将被生命善待。
敬重【死亡】之人,【死亡】也将为其戴冠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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